王征宇
正午的阳光格外明媚，将老荣的院子照得暖融融的。院子里摆满了晒太阳的花草。打苞的兰花，开碎花的米兰，黄澄澄的佛手，紫的、黄的三角梅，还有木瓜海棠、贴梗海棠居然都开着花。最稀罕的是被称作圣诞红的蟹爪兰，红、白、橙、紫，各种娇媚色彩衬着滴翠绿叶，好像生命里诸多可能，都呼地醒来了。
我选了一盆橙色蟹爪兰。三层宝塔形的大盆栽，植株茂盛，垂有百十朵娇艳的花。我小心从老荣的手里接过，像接过一个火炉，心都被映得亮堂堂的。老荣叮嘱道，花刚到你家有适应期，最好放在通风好、暖湿的地方，不着急去摆上厅堂，先让它适应新环境。
上个世纪，老荣在一个莹石矿跑供销，炼钢厂、水泥厂都要用到莹石，老荣天南地北到过不少地方。他喜欢花花草草，每次出差，会捎带回稀奇的花木。后来矿山整治，莹石矿关闭了。老荣那时已到知天命之年。本来想再外出打工，怎奈正在此时，母亲脑溢血偏瘫，靠年迈的老父照顾，他看着不忍，就想何不在家养花弄草，还能够照顾二老，就此有了新事业。他不仅摆弄土生土长的花草，还学着播种、压条、分株或扦插，培育稀有花木。山上的腐蚀土是最好的有机肥，他一袋袋装回。一次，他在山里拾到一个枯树桩，弄回家理出树桩的纹路，疤洞眼里，他突发奇想地栽培了一丛金钱菖蒲，又移植了青苔。这个盆栽后来被一个商人买去，老荣得了一笔不小的钱。
有“藤本花卉皇后”之称的铁线莲，品种非常多，花色迷人，好多有庭院的人都喜欢种上一架，别具风情。几年前，老荣有幸得了一株铁线莲里很珍贵的“花冠”，钟爱得不行，他拿出浑身本领用心呵护，一生二，二生四，四生百株。一位高校园林专业的学生，撰写铁线莲的论文，全靠在老荣这里细心观察才成稿。这位学生的经历让老荣尝到了分享的成就感，不久，快七十岁的老荣在当地小学当了一名义工，每周给孩子们上两堂植物课。课堂经常设在野外。他带着孩子们一起拜访《诗经》里的植物，告诉他们，随处可见的野豌豆就是薇，车前草就是芣苢。他把孩子们领到自家庭院，摘甜蜜的水葡萄招待小客人，教他们如何做盆栽，如何嫁接，如何收集植物的种子。孩子们也很喜欢这个“祖父级”的老师，围着他叽叽喳喳。看去，恰如一株老树，开出朵朵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