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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1-05-18 13:49:24

  多少年之后,父亲对那棵南果梨树,情同手足,依依不舍。在父亲眼里,梨树已经不仅仅是草木,它有着坚韧不拔的精神,和父亲一起站在时光深处,彼此互相打量。瘦了,胖了,树身体里的年轮,增加一圈,父亲也老了一岁。树是父亲的烟火,父亲是树的依靠。树咬着牙,伫立在那,不东不西。鸟儿来了一波又一波,布谷,麻雀,喜鹊,爱情鸟,有时也来乌鸦。梨树从一棵幼苗,一尺长的时候,就被父亲栽在墙外一道坡地上,身边是一条溪流,虚弱的溪流,有时被干旱枯竭了,过几天,从山里石缝中汩汩淌下来的水,汇成纤细的水流,梨树不寂寞,有溪流陪伴。父亲常来看看梨树,给它量量身高,摘去虫卵,黄昏时,同树说一会话,对视着,让体内涌动着世间的温度。阳光下,梨树和父亲,身影重叠,分不清你我。

  时间久了,梨树的脾气传染给了父亲,无论尘世刮多大的风,落多大的雨,或者是出其不意的冰雹,植物们萎靡不振,奄奄一息,与五谷丰登擦肩而过,父亲像梨树一样,对着满目疮痍的大地,沉默寡言。梨树一年年,在春天抽叶,开一树繁华,结出一枚枚果实。由绿变黄,需要三个季节的过程。父亲从大田回来,放下肩膀上的犁铧,依在梨树干上,掏出一块黑乎乎的瓦片,擦掉犁铧的尘埃。鸟儿们开始在树杈筑巢了,喜鹊衔来一根一根树枝,将巢垒成一个椭圆形的,远远望去,像大树托着一只地球仪。诗人和小说家们说,那些鸟巢是另一个村庄,父亲舒服地喘上一口气,吸一枝旱烟,吧唧吧唧嘴,一切的心事全在烟里。他不讨厌鸟雀把一泼屎落在身上,只要是生长在梨树上的事物,父亲概不拒绝。蚂蚁沿着树干,向父亲的脖子爬去,它们在父亲充满汗味的肌肤来回巡视。各自相安无事,蚂蚁能怎样呢?既然在梨树和父亲的生命中出现,都是缘分。后来,梨树的果实,一年比一年厚实。许多个青黄不接的冬季,父亲把南果梨,一枚一枚,小心翼翼盛进他编织好的棉槐条筐内,黄澄澄的南果梨,待嫁姑娘似的,羞答答地坐在筐里,棉槐条的味道,让枯燥的冬天生动起来,父亲戴上手套,裹紧绿色的棉袄,吃过一碗鸡蛋洛水,接过母亲递来的粗布钱口袋,推着木架子车,朝着镇子的方向出发。从我家到镇里有八里地,父亲推着一筐南果梨,意气风发的挺进集口。这筐梨子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它要为一家人换一袋大米,一袋白面,一壶豆油,准备过年。朴素的父亲,与南果梨如出一辙,筐刚落地,梨子的香气四处张扬。

  小镇当时有一座大型的缫丝厂,他们气场强大,不但有宏大的厂区,还有职工家属楼,缫丝厂将小镇推上了经济浪潮的顶尖,它喂活了小镇的商铺,几条大街,影院和图书馆。小商小贩们的吆喝声,每一天都将小镇塞得满满登登。南果梨绵软可口,可父亲也不知市场价格,有人问,梨多少钱一斤?父亲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大伙看着父亲淳朴的装束,有主持公道的汉子说,老百姓管理梨树也不容易,水果摊上卖一块五一斤,咱们就给两元吧,这梨的品相好。一呼百应,父亲没带秤,有人在卖菜的手里借来一杆秤,有帮秤梨的,有帮撑袋子的。一袋烟工夫,梨卖完了。父亲也没敢数卖了多少钱,反正厚厚的一沓,揣在贴身衣裳兜里,又去议价粮店买了一袋米、一袋面、一壶豆油,经过一家老式面包房,迟疑了五分钟,还是买了两个面包嚼嚼,又嘱咐老板用纸包了四个面包回家。出锅不久的面包,散发着浓郁的麦香,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面包。年,因为梨子的功劳,显得丰腴了一些。梨树是我们家的功臣,父亲把它当作兄弟,除了精心呵护,更珍惜彼此肝胆相照的岁月。

  在父亲眼里,树是有灵气的,你用刀划它一下,它会疼,会流血。少不更事,我和弟弟曾用弹弓射杀梨树上的果子,射杀麻雀、黄鹂鸟,也在树枝上打秋千,听树杈咔嚓断裂也不知心疼。闯了祸,自然免不了挨父亲的巴掌,父亲每打我们一巴掌,便问一句,疼不疼?你都疼,树能不疼?砍你脚趾头试试?十指连心呐!树一定疼死了,父亲每说一句,叹息一声,好像弹弓小刀不是划在树上,而是划在他的身体里。

  父亲也不许牛马拴在梨树上,他怕牲口啃了梨树。母亲偏偏喜欢将切好的咸菜,放在土篮里用一根绳子悬在树上,看着咸菜慢慢被阳光晒干,偶尔也挂一个网兜,晒河鱼海鱼。树疯长,一抱粗的时候,父亲老了,树也不年轻了,结的果实干干瘪瘪,不饱满。小镇的缫丝厂也迁徙到县城,人去楼空,商铺关了一些,市面上南果梨四季不断,却不是真宗的南果梨,父亲不再卖南果梨,选好的梨,码在竹篓里,等着儿女回去吃,吃不了打包带走。老了的梨树,仿佛一匹老马,泊在原地,安静地看着老房子越来越老,父亲的脊梁愈来愈弯曲。我结婚前,父亲有意伐倒梨树,做一套家具给我做嫁妆,我没要。我清楚,这棵和父亲朝夕相处半个世纪的梨树,就像父亲的左手,左手和右手是永远无法分离的。

  我做了一只候鸟后,在故乡与城市之间,飞来飞去。城市的高楼上没有草木,阳台上有限的面积,养着几盆花草。移植在城市大街小巷上的树木,总脱不了一身粉红色的胭脂气,尽管有鸟鸣在早晨和傍晚响起,少了炊烟的支撑,草木与我就有了不可逾越的距离。生存在城市的草木,和我何其相似?我不能像父亲那样,赤着脚坐在梨树下,眯着眼端详着他的土地,让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氤氲着大地与草木的香气。很多个夜晚,月色清凉,车站外面依着墙根睡着的外乡人,他身边瘪着的行囊,数次打湿我的眼睛。我们在不一样的命运中,却过着如此相同的日子,碗里盛着世事,杯中装着乾坤。
 回乡下每走一遭,父亲便早早地站在村口,站得久了,就像一棵树。他其实就是一棵树,一路为我们遮挡风雨,把阳光和绿荫丝毫不差地送给儿女。我为什么不学父亲?在心底栽一棵树,让生命强壮起来,走过一场又一场的沙尘暴和龙卷风,根扎地核,谁也动摇不了。半生归来,值得庆幸的是,手里尚有几亩地,老宅还在,在风和日丽的天气,我还可以和园里的草木做一番深沉的倾诉,然后,任草木葳蕤,烟火升起。张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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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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