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樵小说语言风格初探-尊龙凯时app

　　读罢许春樵先生的长篇小说《下一站不下》，我深深地被小说中瑰丽迷人的语言风格所吸引。我以为，其小说语言风格，可概括为“五动”。

　　一是字斟句酌，细节生动。“一起在宏达酒楼过除夕，吴佩琳给两个乡下女人和孩子一人一个红包，周小泉凶悍的老婆手里捏着红包，抽出里面的一张百元大钞，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柔和甚至有些妩媚，周小泉口袋里摸出香烟，她迅速拿起火柴给周小泉点火。”(见《下一站不下》第八章)此处描写，连用“捏”“抽”“变”“摸”“拿”“点”等动词，并施之以“凶悍”“柔和”“妩媚”“迅速”等形容词，细微刻画，快速推进，一下子就将凶悍妇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和行为，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足见金钱的魔力和滑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使人产生啼笑皆非之叹。“这时赵超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冲了过来，他几乎是从车上蹦下来的，手忙脚乱中将一个荷叶包着的糯米饭团塞到张月秀手里：‘我跑到荷叶街，才买到正宗的，泰国香糯，里面夹的是‘鸿盛庄’油条，那真叫一个绝！’”(见《下一站不下》第十五章)此处描写，用“冲”“蹦”“塞”“飞快”“手忙脚乱”等词语，两三笔就将一个虚伪又迫切的男性追求者形象勾勒得呼之欲出，惟妙惟肖。

　　二是比喻夸张，心灵触动。“‘你跟我说话，主要是想办法如何把不坦荡的事说得很坦荡。’吴佩琳声音压得很低，一个个音节却像扔出的一颗颗手榴弹，炸得宋怀良体无完肤粉身碎骨。”(见《下一站不下》第十六章)此处描写，将音节夸张地比喻为手榴弹，表现了宋怀良对妻子吴佩琳不理解自己的极度痛苦与万般无奈，引起读者强烈共鸣与极大同情。“郭凯对韦晓丽跟宋怀良去徽南喝酒，孤男寡女一夜不归，竟无动于衷。是对韦晓丽信任，还是放纵？这天夜里，吴佩琳控制不住地在木屋里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想象如同山里的云卷云舒，上下翻飞，峡谷里彻夜呼啸的水声，像是铺天盖地的枪炮声响了一夜。”(见《下一站不下》第十九章)此处描写，将峡谷水声夸大形容为铺天盖地的枪炮声，形象地表现了吴佩琳的纠结、痛苦和担忧，读者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三是奇思妙想，意境灵动。“宋得贵坐在门边颜色枯萎的藤椅上晒太阳，比藤椅颜色更枯的嘴角不停地蠕动着并且流下了一缕口水，像是沉溺于卤猪大肠的贪婪想象中不能自拔。”(见《下一站不下》第一章)此处描写，藤椅成了道具，藤椅的颜色赋予了新鲜的对比意义，而联想又与描写对象一直的喜好和曾经的风光勾连，可谓构思奇特，妙笔生花。“吴佩琳手中的热毛巾经过他汗湿的额头时，他第一次闻到了女人的气息，那是一种暗香熏染、心律悸动、目光眩晕、身体膨胀的激荡，冒着热气的毛巾就像哧哧冒着火花的导火线将宋怀良这包炸药点着了，他脑子里沸腾着熊熊燃烧的滔天大火，眼前的吴佩琳像一汪清澈浩瀚的碧绿的湖水，他只有跳进去才能从火中逃生，只有淹没在湖水中才能活下来。”(见《下一站不下》第三章)此处描写，运用比喻、想象等多种表现手法，精细又巧妙地把新婚之夜男人沐浴爱河的强烈初体验充分地表达了出来，意境热烈又优美，可以说，色彩斑斓，激情澎湃，赐予读者新鲜独特的阅读体验。

　　四是幽默讽刺，笔法机动。“市长在做廉政动员报告的时候被省纪委从主席台上带走，带走的时候手里正攥着墨迹未干的讲话稿，稿纸上的文字义正词严慷慨激昂。”(见《下一站不下》第一章)此处描写，画面感强，通过“廉政动员”“墨迹未干”“义正词严”“慷慨激昂”等词语运用，把一个表里不一的腐败干部的两面性和丑陋性表现得淋漓尽致，素描与辣讽在不动声色之间悄然完成，值得读者久久回味。“耿双河、周小泉捧着荒诞不经的委任状像捧着一枚用脑袋换来的勋章，激动得舌头僵硬，说话结结巴巴，耿双河说我现在是庐阳的领导干部了，让乡下那些挖苦嘲笑我的王八蛋们统统见鬼去吧，周小泉扬起手中的委任状说老婆再张口骂他就把她休了。”(见《下一站不下》第八章)此处描写，堪称灰色幽默的经典之笔，把刚刚进城的底层打工者突然被认可被尊重之后得意忘形的模样刻画得栩栩如生，令人忍俊不禁。
　五是客观冷静，按兵不动。“老屋里除了冰冷的空气和墙上明星们一成不变的妩媚，一无所有，夜里宋怀良居然没有听到老鼠穿梭的声音，也许是对这个屋里的粮食已经绝望，老鼠在年前也撤走了。”(见《下一站不下》第六章)此处描写，不提及一个“苦”字，一个“贫”字，一个“难”字，但生活之苦、之贫、之艰难，已经被写尽了，真可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让敏感的读者忍不住要掬一大把同情之泪，发两三段感慨之音。“二厂几十年的光荣和梦想以及那些报纸电视上报道过的辉煌成就被推土机碾压粉碎，漫天灰尘将五里井盖了个严严实实，许多人家的窗子上和厨房的碗里锅里落满了二厂的灰飞烟灭的尘土”(见《下一站不下》第七章)。此处描写，貌似平淡无奇，按兵不动，实则沉郁顿挫，暗波汹涌，读之怎能不令人伤怀悲情？